許奶奶在開學一周後就走了, 走的那天許桉檸送她去機場，在洗手間裏哭的稀裏嘩啦。

應期早就知道她會這樣，扯她出來，往她手裏塞了一個小甜筒。

許桉檸慢慢舔了一口, 聲音低低帶著哭腔, “你什麽時候買的哦。”

應期扯下她的雙肩包, 隨便搭在自己肩上, 拉著她閑著的那只手往候機室走。

吵吵嚷嚷的，廣播裏的女聲溫柔又嚴肅, 他學著她的語氣, 故意逗她笑。

“就剛才的哦，你在裏面哭鼻子的時候，我去買的哦。”

許桉檸瞥他一眼，鼻子裏哼哼著, 沒說話。

應期搖搖她的手腕，繼續賤兮兮, “別哭的哦，那我再給你買一個的哦。”

那麽老高的男孩子，拉著一臉冷漠的女孩子的手, 甩來甩去說著幼稚的話，路人都看過來, 許桉檸有些不好意思。

她踩他一下，小聲念，“你不要再哦哦哦了。”

應期沖她擠擠眼, “為什麽哦？”

許桉檸去他包裏翻紙巾，低低地罵他，“因為你像一只大公雞。”

應期也不惱，依舊笑瞇瞇，揉揉她的頭發，“是不是高興一點了。”

“還行吧。”許桉檸冷著臉，別過頭，可三秒鐘後還是憋不住彎了唇角。

她墊著腳把剩下的小半截甜筒塞進他的嘴裏，“給大公雞。”

可再不舍也總是要分別的。

許桉檸看著奶奶的飛機起飛，龐然大物漸漸變成一個小點，沒多一會就離開了她的視線。

一下子就又相隔千裏了。

以前總是說現在的交通發達真好，無論多遠，想見的人沒多一會就能出現在眼前。

可現在又能知道不好了，因為它也能把想見的人，刷的一下就帶到天邊。

許桉檸低著頭胡思亂想，任由應期牽著她的手走出去，初春的涼風吹了一臉。

還沒上車就接到了許爸的電話，小心翼翼帶著試探，“檸檸啊，奶奶回家了？”

許桉檸吸吸鼻子，“剛上飛機。”

“別哭，今年過年還能回來，你別哭啊……”

許爸在那頭七扯八扯說了半天，許桉檸上了出租車，縮在後座應期的懷裏，有一搭沒一搭地應。

最後的時候，許爸還是提到了主題，“檸檸，剛才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，說你這次開學考試的成績不很理想……”

許爸一點沒有責怪的意思，一直在安慰，但是許桉檸聽著聽著，更想哭了。

她扯了紙巾悄悄擦了擦鼻子，沒敢出聲，強顏歡笑地應著，“爸爸你放心吧，我肯定繼續努力的，嗯，不喪氣……”

手機被應期拿走，所有的失望和愧疚在一瞬間爆發，混合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情緒，她蹲在座位底下，抱著膝蓋哭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後衣領被提起來，然後整個人都被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。

應期拿著紙巾給她擦糊了一臉的眼淚鼻涕，無奈，“不就一次考試，至於嘛，又沒有人怪你。”

“可是我就是學不會。”許桉檸擦擦眼睛，“你都那麽努力地教我了，我還是這樣的成績，我可難受了。”

應期笑，“那我以後不教你了。”

“……”許桉檸肩膀聳了一下，委屈巴巴的，“那我就太可憐了。”

應期瞟她一眼，胡亂揉揉她的頭發，低頭擺弄手機，“那你就好好討好我啊。你這麽嬌氣，要是沒有我，以後肯定嫁不出去。”

“可要是沒有你，我也不會這麽嬌氣。”許桉檸勾著他的脖子，嘟嘟囔囔，“你以後要是對我不好了，我就找我爸爸揍你。我變成現在這樣子，你有責任的。”

不斷的有消息進來，手機瘋狂震動著，應期皺著眉頭關了靜音，又看向懷裏的女孩子，彎著唇笑。

長睫毛沾了水，閉著眼，鼻翼翕動，嘴唇紅艷艷。看著可乖可好看。

“哎，你還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啊。”應期扯她的耳朵，“你說說，你現在怎麽樣。”

許桉檸本來還有些困倦，被他弄醒，迷迷糊糊地抓他衣前的扣子。

“我覺得，我也挺好的。”她瞇著眼，下巴尖翹，“我長得好看啊。而且，我雖然不太聰明，我還是很努力的，就是，題目有些難。”

應期“噢——”了一聲，把手機揣進兜裏，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。

他輕笑，“你還真會誇。害不害臊？”

機場在郊區，前面有些堵車，看樣子還有一小時才能到家。

車裏空調足，吹得人昏昏欲睡。音樂放著激烈的英文歌，在應期的幹預下，調了一圈，成了鄧麗君的甜蜜蜜。

他緊了緊懷裏女孩子的領口，又換了個姿勢，讓她在自己的腿上枕的更舒服一點。

“睡吧，醒了我叫你。”

許桉檸瞇了一會，忽然又扯扯應期的袖子，讓他俯下神。

“怎麽？”

“我想和你說句話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甜蜜蜜在單曲循環，睜開眼，能看見車窗外露出雲層的太陽。街上的行人在匆匆行走，遠處的小巷子裏，有桃花在開。

“我就是想跟你說，我雖然吧，有點小任性，有點小愛哭，有點點的不講理……”

許桉檸半睜著眼，臉貼著他的前胸，小聲地念，“但是，我還是特別特別願意為我們的未來努力的，我也能吃苦的……”

應期看著她，碎發散落在臉頰，細細的手指抓著他的衣服，扣子都快脫了線兒。

“阿期，你等等我呀，你可別離開我。”

女孩子的聲音酥酥軟軟的，尾音撒嬌的意味兒很明顯，臉頰磨磨蹭蹭。

“傻不傻啊你，我逗你的。”應期有點想笑，但心裏又有點酸酸和麻麻，他彈了下她的腦門兒，“你睡不睡，不睡揍你了。”

許桉檸半晌沒作聲，身子蜷著，像是睡著。

應期伸手抹掉她唇角的一點水漬，剛要離開，就被她含住了手指。

“我把話放在這兒。”許桉檸用牙齒磨著他的指甲，黑漆漆的眼睛望著他，“考不上A中，誓不為人！”

出了電梯的時候，魯深正帶著一群人在樓道裏蹲著。

一人手裏拿著一杯奶茶，手機放著周董口齒不清的歌兒，遠遠看去像是一群堵門的社會小流氓。

應期踹了宋承予一腳，“音樂關了，走廊裏你煩不煩。”

“我擦，等了你半小時了。”宋承予站起來，還有點煩，“你這人能不能別這麽沒良心……”

許桉檸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來，但也挺熱情地打招呼。

輪到宋承予的時候，她停了下，小心翼翼地提醒，“對門那個是拳擊教練。”

“……”孤狼團瞬間安靜下來，吸溜吸溜的奶茶聲也消失不見。

應期打開門，回頭嗤笑了一聲。

真慫。

室內溫暖，男生們的外套在應期的指引下，在沙發上齊刷刷掛了一排。

拖鞋不夠，就一人腳上套了一個塑料袋。輪到魯深的時候，黑色的不夠用了，分了他一個紅的。

他低頭看了看，舔唇，“哎，不是，咱這教育環境，這麽艱苦的嗎？”

許桉檸給他們倒水，聽見這話，疑惑的擡頭，“什麽教育？”

一個男生笑起來，“成才教育。我們的目標就是，幫助貓崽兒考上清華北大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更懵了。

還是魯深貼心點，剝了個栗子塞進她手心裏，細致地解釋。

“你家阿期哥哥找咱們來的，說你快中考了，學習緊張，要我們幫著補補課。”

應期從廚房出來，拿了個大果盤，又另給了許桉檸一捧車厘子。

孤狼團們不高興，吵吵嚷嚷說他偏心，應期也不理，拉著許桉檸進屋。

書架上滿滿的擺的都是學習資料，應期手指滑過書脊，斂眉在挑。

許桉檸扯他的下擺，“阿期，剛才陳嘉嘉說，什麽清華北大啊？”

“別聽他們扯淡。”應期笑著攬過她，在懷裏搓弄了一會，“有資源不能浪費啊，給你組了個家教團。我跟他們說，要是能輔導你考上A中，我就給他們一人一顆新籃球。”

許桉檸吸了口氣，“那得多少錢……”

“不貴。”應期抱著書出去，指節拂過她的鼻梁，“沒你的眼淚值錢。”

許桉檸呆呆站在原地，看著他的背影，嘴裏像是剛含進了一顆蜂蜜糖。

甜的發膩，但沁人心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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